【CBA】八一悍将脱下军装后:我觉得我行,但战术里并没有我

发布时间:2022-03-17 07:23  阅读次数:

2022石景山京西青少年篮球联赛,前八一男篮球员李克带着4个组别、从6岁到15岁的孩子们征战赛场。

克爷胖了,39岁的他白头发有些显眼,皱纹也深了。他穿着LIKEHOOP俱乐部的紫色帽衫,双手环抱在胸前,这画面真有点他爹的影子——李克的父亲李玉林,是中国男篮前国手,退休后回到老家鄂尔多斯,做起了基层篮球教育。

如今,李克追随老爷子投身到了基层篮球中。

从2011年退役至今,李克的身份发生了4次转变:八一队球员→地方队球员→职业队教练→解说→基层教练。

年轻时,朋友都称李克为“克爷”,因为骨子里有一股“天不怕地不怕”的劲头,如今“克爷”的心理随着外貌一起变成熟,“李指导”成了他的新称呼,无论小球员还是大球员,大家都这么叫他。

以下为李克自述——

有人说我是“斜杠青年”,我一开始不懂什么意思,后来明白了,就是身兼多职,或者身经多职,“球员/教练/解说”,是这意思吧?

现在的我,身份是“石景山篮球运动协会副主席”,我对这个新身份还在适应中。这不,刚刚跟着石景山篮协一起筹办了京西篮球赛。

在这届比赛中,我是主办方成员,也是参赛球队教练,还是参赛球员家长。身兼数职全程参与了赛事从筹备到执行到推广的全过程,现在回想起来,我要感谢很多人。


我的身份发生多重转变,是从退役之后开始的,但我还是想从球员时候说起,毕竟那段经历影响我最深,也是我众多身份中最重要的一个。

我在八一效力了6个赛季,我一直为这段经历引以为傲,八一队,冠军之师。但是在八一队后期,我的上场时间越来越不稳定,于是我纠结了很久,最终还是决定脱下军装,换个环境打球。

从八一球员变为地方球员,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一次身份转变?

首钢篮球馆现在还悬挂着李克的照片
首钢篮球馆现在还悬挂着李克的照片

我是带着八一队的光环来到地方队的,说实话,那会儿心气儿特别高,可是,接着就挨了一棍子——我在地方队干起了蓝领的活,而不是我本以为的“角色球员”。关键时刻我认为我行,但战术安排里没有我,后来我明白了,地方队需要的是八一球员的精神,而不是技术。

第一次,我有一种被人从天上拽回地面的感觉。慢慢的,我也就适应在地面的感觉了,八一队的精神能由我带到地方队,这也挺让我欣慰的。

第一次真正的身份转型:从球员到教练

我是2011年从佛山队退役的,跟佛山队合同到期后,俱乐部希望我转型当教练。当时我妻子在长春,我母亲在北京,我父亲在鄂尔多斯大漠,我如果答应转型当教练,那么几年内注定我得在佛山生活,一个家庭四散分离,所以我当时很纠结,但最终还是决定抓住这次机会,毕竟我从小就有个教练梦。


然后,我跟我爸就成了中国篮球界极少数的“教练父子档”——老李在鄂尔多斯办篮球学校,我在佛山少年队当主教练。

当教练,是我在结束球员生涯后的第一个身份转变。那段经历,直到我今天回想起来,仍然会被触动——因为那种苦,是我活了30多年从没体验过的。

范子铭,当时就是我队里的一员。先说说我的队是怎么组建的吧。

我当教练的第一件事,就是找队员。广东有三支职业队,宏远、深圳、佛山。孩子来广东,首选去宏远试训,如果被刷下来再去深圳,深圳不要的才考虑来佛山。我一瞧这情况,这哪行啊,所以我干了一件“壮举”,8天跑了全国9个地方,自己去选球员。我那8天跑过的地方有郑州、沈阳,大连、哈尔滨、长春⋯⋯飞机、高铁、汽车来回地坐。

我是运动员出身,这点儿奔波不怕,但是当时的我特怕沟通,主要是怵跟孩子家长沟通。我其实没太多话术能说服他们把十二三岁的孩子交给我,让我带到佛山。所以那会儿,我只能跟人家说“我会用心带您的孩子,我把家庭抛开了来做这件事,我想让孩子们跟着我一起往前走。”就这样七凑八凑,总算凑够了一支队。


刚带着球队出去打比赛,场场给我输个五六十分回来。说实话,我这脸上挺挂不住的,有些对手的教练在CBA赛场上跟我交手过,那都是我手下败将,八一队,冠军之师啊。可是现在,我带的球队输给他们五六十分,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没辙,练吧。

孩子们白天上学,晚上练球,周六日练球,别人休息我们练球,下雨了我带着他们在走廊里练球,反正就是练。3年后,这些孩子给我拿回来一个全国俱乐部U16前八。


除了管训练,我得管孩子的吃穿住行。那时候我们在学校里训练,住的是学校宿舍,条件一般般,跟一线队肯定没得比。有一次我带他们出去拉练,一人一份的饭量根本不够吃。

范子铭个高,但身体不好,我每顿都把肉拨给他吃,我吃米饭和菜,就这么熬了俩月才结束拉练。那段期间,我跟孩子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,他们都叫我“克哥”,没人喊我“教练”。

除了管孩子的吃和住,我还得管球队的发展,一个人挑起一支队,让我慢慢学会了跟人沟通,球员时期的棱角也在这期间被磨没了。以前当队员,到点儿大巴车到了;熬成老队员,到机场有人帮你托运行李;到了酒店有教练帮你办入住。可现在当了梦想中的教练之外,还得当爹又当妈。

夜里两三点睡不着,我就起来看着窗户外的马路发呆。跟前辈喝茶请教,一聊就是一整天⋯⋯

在这里,我待了5年,输送了一部分球员到青年队,输送了一个球员到国家二队,有些没有走入职业队的球员当了教练,也有些人上了体院,这让我挺欣慰的。


5年,这些孩子们成长起来了,我的能力已经不足以继续带他们提高了,于是我离开了佛山,回到北京。

第二次身份转型:当解说

回到北京之后,正赶上自媒体兴起,那时候CBA特别火,有些媒体朋友邀请我当解说嘉宾,我想了想,觉得自己的口才已经在佛山当教练时被练出来了,我不怵这个,于是决定尝试一下,就投身到了媒体行列。

第一次做解说是在24在线直播网,当时网易是CBA官网,我在网易写字楼的直播间跟主持人一起解说了总决赛。对这个新身份,我还是挺期待的。我虽然不是个特优秀的运动员,但我了解运动员的经历,也了解他们的想法,我也了解教练员的想法,我愿意有一个平台传递自己对篮球的理解。


其实在佛山的时候,我一边带队一边也尝试过做解说。那时佛山电视台欧洲足球频道是不出镜解说,每个佛山队的主场我都会去当嘉宾。这样可以锻炼自己的口才,与此同时,我开始给网络写专栏,分析比赛。

后来我也给广东电视台做过解说嘉宾,到了总决赛,从佛山开3个小时车到广州的演播室,包括去东莞自费住酒店,我觉得球员应该多元化,一定要接触不同的信息和人,才能提升自己的业务。

我们这个职业退役后,在社会上的选择余地不多。有些人幸运,能找到教练的工作,但无论是体校教练、专业的青少年队教练,待遇都不高。所以多看多学是我的思维,我接触了许多孩子、许多家长、许多媒体,这些经历对我一定会有益处的。


到处做解说嘉宾、给各大媒体写专栏,这是我比较辉煌的时期。与此同时,我一直没离开球场,平时没事打打街球,现在流行的那些个人技术崇拜、单打独斗的比赛,都是我多年前就涉足了的。

第三次身份转型:做基层教练 从6岁孩子带起

2020年疫情,所有比赛都停了,这给我的解说身份按下了暂停键。我的生活节奏一下放慢了,就是在这段期间,我就琢磨:解说嘉宾、活动嘉宾、开专栏写稿子,这些适合我吗?再看看我家老爷子的事业干得风生水起,露雯、德勒黑这些国手都是他打小带起来的。他能干的我也能,我也想自己培养几个苗子,为中国篮球发现更多优秀人才,所以我决定了,回归篮球、拿起篮球。

这么多年,我爸一直在做基层教练的工作。他是从鄂尔多斯走出来的篮球人,一直说是篮球让他吃饱饭的,老了要回报篮球。我也亲历了老爷子和那些球员之间挺感人的事。

有一次他回鄂尔多斯,一个球员家长辗转几趟公交车,扛了一只50多斤的羊给他,把羊放下没几分钟就走了,他还得再坐5个多小时公交车回去,晚了就没车了。还有个球员家长,凌晨4点偷偷在我爸屋子门口堆了一堆西瓜,留了张纸条:“感谢你教我的孩子,我没钱,这些西瓜你收下吧。”

内蒙有太多身体条件优越,但是因为各种因素无法走出草原牧区的孩子。他们期盼用篮球改变命运的眼神,让我爸义无反顾地把心留在了草原。

这些故事听多了,我就觉得我爸干的这个事挺伟大的。所以,我想重新当教练,这次不再是职业队了,而是像他这样,当个基层教练。

我又一次面临组队,但是这次,我已经有了当年佛山队的经验;跟队员家长沟通,我心里也有底了,毕竟当解说让我练就了不错的嘴皮子。


我们在石景山八角的一个场馆里训练,队员从2个到3个,到5个,到7个。这些孩子跟职业队的孩子没法比,但是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,作为教练,我的成就感是一样的。

有个保定的孩子,7岁,每周六他爸带着他从保定做完核酸过来,周日再回去。这种坚持,让我这个老爷们都挺受感动。

我闺女也打篮球,也是我带着她,她也是我训练营中的一员。之前每天开车150公里从西六环到东五环送她去训练。对,我是教练,但她不听我的。这点跟我小时候一样,我也不听我爸的,他是中锋技术,而我是后卫,所以我就跟着马连宝教练学。可现在发现,我家老爷子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、无时无刻的,就比如,我跟他一样,兜兜转转最终回到了基层篮球中。


现在,我又有了两个新的身份:石景山篮协副主席,主管青少;北京市篮协青少年发展委员会副秘书长,主管宣传。

如果没有带佛山少年队的那段经历,这第一个身份可能跟我就无缘了;如果没有解说嘉宾那段经历,这第二个身份可能我也就错过了。反正一句话,我很感谢自己曾经的那些经历和身份,也很庆幸自己喜欢尝试新事物,庆幸自己是个“斜杠青年”。

京西比赛上,我的球队也是众多参赛队中的一支,我闺女也参加了比赛,所以瞧瞧我这身份有多少个:参赛球员家长/参赛队教练/赛事主办方成员。

那天京西比赛结束,我发了个朋友圈,刚发完,我家老爷子就点了个赞,这老头给我的支持挺大。未来,我的身份一定会有更多的切换,但无论怎么切换都离不开老李告诉我的宗旨:让练篮球的孩子少走弯路。